煤渣是上海话。煤渣的学名是煤渣。煤渣当砖用,肯定有粘结剂,就是化工产品PVC的下脚料电石渣。因为这种废渣粘稠糊状,上海人称之为“电石污染”。
电石污染来自天山路元天源化工厂第五车间。生产工艺是将电石粉碎,用水浸泡;浸泡后的乙炔石产生乙炔气;乙炔气与氯气混合形成聚氯乙烯。天元化工厂搬迁前,5号车间(现位于天中路东侧天山滨江花园)的几个大型露天水池充满了电石污染。一开始电石渣只是作为筑路时拌路基石料的辅助材料,没有其他用途。不断的电石污染成为工厂的负担。
电石污染何时变废为宝?作者没有查询文字记录,所以查不出具体时间。但我清楚地记得,文革开始后不久,天元化工厂周边周家桥一带的窝棚,用电石将煤尘和煤尘混合后敲成“煤尘砖”(“敲”在上海话里是“砸”的意思)来准备建筑材料。基于此,笔者得出结论,用电石渣和煤尘敲砖的发明应该出自天元化工厂的职工,因为该厂当年有不少职工居住在周家桥地区。
1986年,周家桥小河南棚户区旧貌,图中建筑全部是煤渣砖。(来源:长宁区地名办)
六七十年代翻盖房审批宽松,居民居住条件普遍不宽松。一家重建房子,家家重建。一层不够住,两层重建,两层不够住,又加了三层,这样到后来,你走进很多棚户区,只能看到“第一眼”。要重建房子,首先要准备建筑材料。计划经济时代,砖、水泥、黄沙、石头都是计划供应。为了解决购砖难的问题,有人想到用电石和煤渣混合制成“煤渣砖”。
自制煤渣砖需要先解决模具。模具由厚度为0.8或1.0厘米的钢板制成,切割成两块3216厘米的板和两块2016厘米的板。模具的四个角用螺栓连接,其中三个是固定螺栓,只有一个角是可拆卸螺栓,方便砖体敲完后拆卸。光有模具还不够,还要做一个敲砖的铁夯。找一根废白铁管,底部焊一块15X15厚的铁板。有了这两种设备,就可以敲“煤渣砖”了。
1967年底,笔者加入了“敲煤渣砖”的行列。是玉屏南路当地人的老房子高家巷,当地人家里宽敞。但是一旦我辍学在家找点事打发无聊的时间;二是院内围墙年久失修。敲煤渣砖围墙可以一劳永逸。我的提议得到了家人的一致同意。
父亲找到修理厂的师傅,订购了一个煤渣砖模具。然后找原材料。到时候,只要你找到天元化工厂的任何一个员工,他都可以帮你出票。因为,五车间大水池里的电石污染,等不到人来清理。如果市民需要制作煤渣砖,那就卖掉,也可以为工厂创收。2元钱很多。这样一来,拉电石渣的大车车厢板都加高了。反正只要能拉出工厂的门,就能硬装。天山路变得阴雨天污秽泥泞湿滑,晴天尘土飞扬,都是电石污染造成的。后来购买电石污染的市民越来越多,工厂把这次销售作为内部福利,由工厂工会负责发放购买票,每张票买一板车料。厂里的工会按比例分配到车间,车间的工会按登记分配到有需要的员工。其实都是送给亲戚a的
1967年那个寒冷的冬天,我同学的表弟刚刚开着一辆苏制的吉尔牌卡车从芜湖到上海,卡车就停在我家门前。我央求同学和堂哥帮家里人去云岭西路的化工研究所,带回两卡车煤尘。
工具和材料准备好之后,我带着大哥开始做砖。用铲子将混合好的材料铲入模具中,然后用铁夯敲击,直到砖与模具平齐,再用刮削工具(瓦工工具)擦拭砖的表面。只有这样,湿煤渣砖才能移到干燥处,拔出活动螺栓开模,煤渣砖才能成型。一块煤渣砖的体积相当于九块红砖。敲煤渣砖一定要赶上天气。下雨的时候,砖还是湿的,必须准备草袋覆盖。半年时间,我敲出了1700多块煤渣砖,相当于15300块窑砖。按照每窑砖按时5分钱的价格,我给家里省了765元。相当于当时普通工人20个月的工资收入。
1968年夏末的一天,大哥从单位请了四个瓦工来砌墙,我和家人当苦力扛泥桶。前院28米长的三面墙,一个星期天就铺好了,第二个星期天就完成了内外墙的粉刷。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满满的成就感。
1967年,当笔者加入“敲煤渣砖”的行列时,天元化工厂与新井人民公社达成合作协议,解决电石污染问题。该厂将电石污水管道铺设至天山大队薛家台生产队曹家寨地块对面,并帮助修建了大型蓄水池。新景人民公社成立新景电石渣厂(原天山路360号)。
rc="https://p26.toutiaoimg.com/large/tos-cn-i-tjoges91tu/SuYGwRg7HJf8WY" img_width="600" img_height="457" inline="0" alt="记忆里,那煤屑砖砌成的家" onerror="javascript:errorimg.call(this);">1969年岁末,笔者(中)离沪插队前夕与两个小弟在围墙外留影(姚志康提供)
1969年岁末,笔者(中)离沪插队前夕与两个小弟在围墙外留影(姚志康提供

1982年,作者老家后院堆放着准备建房的煤屑砖(姚志康提供)
2021年春,新泾镇镇志办编撰一部《新泾民间记忆录》,发动老居民参加征文。笔者承担编辑任务,在来稿中发现好几篇征文都谈及1970年代至1980年代,新泾农民翻造新楼房时制作煤屑砖的艰辛和喜悦。便向当年的村队干部打听,“老土地”们告知原委,全乡村民在翻造新楼房时,几乎没有不使用煤屑砖的。
原淮阴路上曙光村王金更生产队的村民王绍荣告诉笔者,他翻造的新楼房筹备建材花了三年时间。全凭一己之力,从公社电石渣厂买回电石污,每吨2元。通过关系找到愚园路上的一家制药厂,每隔几天去拉回两拖车煤屑。还托关系找到吴泾水泥厂采购回“土水泥”(标号400以下的水泥),增强煤屑砖凝固力。为了省钱,少采购窑砖,他专门设计三种规格的煤屑砖模子:第一种是山墙砖,32X20X16厘米;第二种是前后墙砖,40Х16Х16厘米;第三种是山墙和前后墙都可以用的半截砖,20X16X16厘米。因为白天得下地生产,全凭起早贪黑地做砖,每天只能做10块至12块。从1977年5月开始,除雨雪天气停工,他每年约做2000块左右的煤屑砖,三年做了6000多块,相当于35000多块窑砖。节省造房预算约30%,2000多元。王金更生产队的社员年终分配水平较高,王绍荣节约的2000多元相当于他在生产队的两年收入。
笔者和新泾镇内众多长者聊起当年建房的艰辛时,长者们最有成就感的就是自制煤屑砖。为助力没有劳力或能力自制煤屑砖的造房困难户,1968年新泾人民公社还在北翟路美满大队地界办起了新泾煤屑砖厂。煤屑砖的使用还延展至与新泾乡毗邻的虹桥、华漕、长征、江桥等乡镇村宅。随着城市化进程加速,新泾电石渣厂和煤屑砖厂在1990年代关闭。这两家乡镇企业的上游企业天原化工厂在1990年代末,搬迁了。
笔者1968年用煤屑砖砌成的宅院围墙,在1982年的动拆迁中化为尘土;文中周家桥地区棚户旧里中众多用煤屑砖翻造的简易楼房,在1998年的旧改中化为尘土;文中新泾镇村民用煤屑砖翻造的庭院式楼房,在20世纪末至新世纪初的村宅改造中也消失了。笔者录下“煤屑砖”的记忆,意在让后人知晓,“煤屑砖”当年为上海人民改善住房发挥过无可替代的作用。
栏目主编:沈轶伦 文字编辑:沈轶伦 题图来源: 1990年代新泾镇,图中小楼均系煤屑砖墙体,摄影 张凤岐
1990年代新泾镇尚有大片村宅未改造,图中农家小楼均系煤屑砖墙体,摄影 张凤岐
来源:作者:姚志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