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节气在江南》金苑肖芳浙江文艺出版社
33,360,010-69,501,000童春(局部)钱伟成[清]图选自33,360,010-30,000。
【著书者说】
“花木知时令,鸟鸣报四时。”大自然中,动物的蛰眠、复苏、始鸣、繁殖、迁徙,植物的萌芽、长叶、开花、结果、凋落,还有冰霜的凝结、消融等都随着时令而动,周而复始,于是它们本身也就成了季节轮换的标志,被称为“物候”。
在漫长的原始社会,以物候确定时间的方法被广泛地运用于渔猎和早期农业生产中。古人将自己长期对植物、鸟兽、昆虫以及天气现象观察的经验纳入二十四节气体系,用以补充标记节气的物候征象。每个节气都有明显的物候标志特征,细分为“三候”,七十二“候应”。二十四节气与七十二候应是季节气候变化时段性的标志,其开始和结束的时间则在这一套时间认知序列中确立了精确的节点。
人间芳菲最应季
物候学是自然的语言。节气物候将复杂的气候变化和线性的时间概念转化为生动可感的生命现象,使节气呈现出独特的自然美和精神气质。
比如蛰来了,大地回暖,打雷了,唤醒了土壤里蛰伏的昆虫,自然的生命力破土而出。被蛰的三个阶段是“桃花开的时候,马蹄蟹啼的时候,老鹰变成鸽子的时候”。不仅虫蚁醒来,黄鹂鸣叫,桃花也开了。桃花是春天的使者,010到30000的“桃花凋零,其花烂漫”的诗句被人们吟诵了千百年,“桃花带脸”的爱情传说至今仍被人们津津乐道。到了春分,郊区和农村的田野里一片绿意,各种野菜都出来了,一个个嫩嫩的,绿绿的。被郊游吸引的人都忍不住把他们剜出来。这时候的人,步履轻盈,在大自然中感觉很舒服。
到了清代,江南还流传着一首歌《二十四节气在江南》,通俗、亲切、朗朗上口。歌词是:“春风在春天移动,泉水沿着春天的河流流动。”春人饮春酒,春官鞭春牛。“连八个‘春’字,韵间颇有春之灵动。
麦草是世界上最时令的,所以有“二十四花信风”的说法。一阵风吹开当季的花朵,人们选择花期最准确的一朵作为这个季节和气候的代表,称为“花信风”,意为带来盛开的信息。古人以五日为一时,三番为一节气。从每年的小寒到次年的谷雨结束,共有八个节气,即“二十四花信风”。梅花打头,楝树开花收尾,每个季节都是五颜六色,颜色各异。其中小寒花心为梅花、茶花、水仙,梅花有婆娑高贵的姿态;茶花叶子鲜艳,充满生机;水仙花芬芳优雅。三伏天,风来花有信仰,为萧瑟的世界增添色彩。
生活旨趣渐次生
二十四节气是古代先民在观测天文和物候、感知自身变化、记录农业生产和社会生活的过程中建立起来的独特时间体系。是天文学、物候学、人事活动共生融合的综合知识体系。在传统农耕社会,它被视为一个可靠的时间框架,一些特殊花草的出现,天气的变化,虫鱼鸟兽的迁徙,都被视为相应节气的“自然”事实。于是,物候与人们生活生产的关系日益密切,成为一种有意义的存在形式,在社会运行的节奏中被赋予了生命之美。
这种终身的主动审美体验,是历史形成的生活习俗中所蕴含的趣味和情感认同,是生活世界中孕育的生命力。人们从自然中获取资源,同时又将自己细腻的感情、朴素的生活期望和愿景融入其中。
每年立秋前后,农民们都忙着“晒秋”,在屋前屋后和屋顶平台上选择一块空地,把地里收获的蔬菜和粮食一个个晾晒。当时有红辣椒、金菊花、黄玉米、酱色干菜、绿山茶果等。被铺在太阳牌匾上,在阳光下晒干,从各家各户伸展出来,像一幅油画。颜色丰富得化不开,好年景的喜悦像水波一样荡漾。同时,在植被美丽的基础上,生活的情趣也逐渐滋长。
再比如江南“三白”:——栀子花、白兰花、茉莉。沿街叫卖的老奶奶把花小心翼翼地放在篮子里。它们又香又白,像是从祖母幽深的厅堂里飘出来的气息。女生马
还有清明节,在春分后的第十五天,在阳春三月,天地明净。人们四处流浪,奔向野外,去扫墓祭祖,挖竹笋,采野菜,放风筝,万物和人自然都萌发出勃勃生机。
与人类物候的密切关系还体现在其危机预警功能上。农民传统上“测天占天气”,认为物候异常可以用来预警一些自然灾害,从而采取一些预防措施,由此产生了很多农业谚语。例如,“春水淋牛头,农夫愁百日”,意思是如果在春日开始的“春鞭牛”仪式期间下雨,今年将会发生春旱。还有“长夏雷鸣声,早稻害虫多”等等。此时,节气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时间闸门,物候也不仅仅是一个自然形象,更是基于人们对生活直观感受的情感投射。
文化哲思缘此来
物候作为节气的象征,其内涵在
人们周而复始的生活中不断得以强化与拓展,并逐渐脱离具体的自然场景,成为心灵化的文化符号,融于各种习俗、传说、仪式、游艺中,代代传承。譬如记载中,梧桐被视为秋的报信者。明人张岱在《夜航船·秋》中认为此种说法源于古诗“梧桐一叶落,天下尽知秋”。“梧桐报秋”曾经是一种宫廷仪式。《梦粱录》卷四记载,当时都城临安皇宫内种植了梧桐树,立秋日,太史官身着华服,手持朝笏,到了立秋交节的时辰,抑扬顿挫地高声奏报“秋来了!”,在震荡的声波中,“其时梧叶应声飞落一二片”,甚是应景。南宋布衣诗人刘翰久居临安,写下《立秋》一首,其中有句云:“睡起秋声无觅处,满阶梧叶月明中。”梧桐有灵性,能“悟秋”并知时令。
还有一种冬至唱“数九歌”的游戏,将隆冬到阳春各种物候现象尽归其中。这种游戏指的是,各地从冬至开始进入最寒冷的一段日子,从此日数起,“至九九八十一天而寒尽”,称为“数九”,俗称“连冬起九”。“数九歌”多录当地民众惯习之物候气象,以记寒暑,因此各地唱词内容也不尽相同。《清嘉录》记载苏州一地歌云:“一九二九,相唤弗出手。三九廿七,篱头吹觱篥。四九三十六,夜眠如露宿……八九七十二,猫狗躺渹地。九九八十一,穷汉受罪毕。刚要伸脚眠,蚊虫獦蚤出。”《数九歌》朗朗上口,亲切自然,“九”是至阳之数,自带“一阳贺冬”的寓意,歌谣与“九”相连,即为吉祥,便取此意。音韵流转之间,严冬至阳春自然变化的图景徐徐展开。
带有民间意蕴的物候符号也受到作家的喜爱,是传统诗词歌赋、话本小说创作的重要资源。在作家个体创作意识与集体情感共振的过程中,节气的物候审美感被提升到新的高度,成为高度凝练的文化审美符号。比如霜降一过,漫山的枫叶便如火焰一般点燃了深秋的绚烂,应了杜牧“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的感叹。
古人观察自然,从天象、物象中获得智慧,将草木、鸟虫等物候符号应用于耕耘稼穑和日常生活,成为二十四节气时间制度的重要内容。在漫长的历史演变与文化传承中不断演变、凝聚、升华,进一步转为具有象征意义的符号,成为中国人特有的民族文化符号、审美对象以及地方传统,在一代一代人的生命时间过程中发展为重要的精神财富。
即便在喧嚣的今天,其中蕴含的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观念依然十分重要。因为无论过去、现在亦或未来,人始终生活在宇宙和自然的节律之中。当下,节令趣味与物候之美的传承,即是要在新的文化环境中,汲取传统文化资源,重塑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回应人们文化认同、归属感缺失的焦虑,从而生成新的生活文化、审美文化,由此转变为文化自信与人生福祉。
(作者:袁瑾,系杭州师范大学文化传播与文化创意学院副教授)